本來在丁家村這一帶，不是非常莊重的局面，不會提前預備整桌的菜，因為不見得預先點的菜，都合乎客人的口味，所以大多數的情況下，是先預定下兩三個大菜，其餘的菜肴則等待客人來了之後自己點，誰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，，每人要上一樣，再加上四個六個涼菜，也就足夠吃了。

丁心顏張秋俠老楊因為是貴客，所以讓在最尊貴的小包間裏頭，所有的菜都是陳雪華親自關照親自下廚的，其餘的人，則是預定的為先，臨到的為後。

這發生爭執的一桌便是提前預定的，入座之後，請客的工人便讓大家點菜，按照這縣裏的規矩，堂倌應該在客人點菜的時候，先給客人報告主人預備下了什麽菜，其餘的隨各位客人自便，等到大家每人點了一道菜之後，主人只管叫店裏上來，如果客人不懂禮數，堂倌還要說菜已經不少了，不夠的話再來找補，就這兩句話，既不會讓胡亂點菜的客人丟面子，也不會讓請客的人傷了荷包。

因為不管是誰請客，雖然說大都希望客人吃飽吃好，但也沒有人願意瞎花錢，所以需要堂倌眼明手快，在一旁幫腔。

誰想今天在陳雪華的小酒館裏頭，請的堂倌都是當初在外頭闖蕩的女性，不是沒見過世面，但都有一種叫人往外掏錢的本事，等每個客人都點了一個菜的時候，她們還在那裏極力勸說，這個米粉蒸肉是店裏的招牌菜，那個清炒茭白是當下的時蔬，推薦個沒完，本來客人點菜的時候，請客的主人自然也不會拒絕，都是拼命點頭，她們再幫著點，偏偏這幾個客人也都是沒怎麽見過世面的，看她們撒嬌做癡，個個都目不轉睛地看著，讓點什麽就點什麽，鬧得這請客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，她們嘴裏還說些難聽的話去擠兌人家，終於鬧得不可開交，把這請客的好事也弄壞了，所有人都板著臉，沒一個開心的。

丁心顏這邊幾個人也聽見怎麽回事了，老楊搖了搖頭，一心吃菜，張秋俠和丁心顏則饒有興趣聽著外頭的動靜。

只聽陳雪華先讓那兩個女堂倌下去，道：“各位弟兄不要爭執了，都是自家人，剛才太亂了，都沒聽清你們點的什麽，這樣吧，除了點的兩個敬菜之外，每人點一個菜，多了呀吃不完也浪費了，我另外再送兩個大菜和一壇子我新釀的酒給你們怎麽樣？”

主客聽她這麽一說，紛紛道：“那多謝陳掌櫃了！”

他們也知道丁心顏在裏頭喝酒，不好多做糾纏，陳雪華則明白是自己這邊這些堂倌還帶了妓女的習性，無故慫恿人家多要菜的結果，心裏已經想好，等一會兒要好好說道說道她們，這裏不是什麽勾欄妓院，不要拿出那一套法子來，把正經客人都驚走了。

過了許久，終於到了小酒店關門的時候了，丁心顏眼見一個晚上過去，也沒有什麽更大的事情發生，又親眼見到了陳雪華處理事件的能力，總算是放心把這小酒店交給她了。

回去的路上，張秋俠忽然道：“莊主，我怎麽覺得這個陳雪華不太好呢？”

丁心顏笑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張秋俠道：“剛才我看到有些酒席上還有吃剩下的東西，她居然不許櫃上的人來吃，這是什麽道理？剩下的菜，大家分著吃了，不是很節省嗎？再說咱們這裏的工人都經過管爺爺的檢測，並沒有什麽傳染的毛病，為什麽她這樣小氣呢？”

老楊在一旁道：“倒也不是，因為如果讓她們吃客人吃下的東西的話，會有一些弊端。比如要是茶館另外要一碗菜，她說是客人要的，客人出了錢，但她並不把菜端到桌子上去，結果她自己給吃了，這個是難稽查的，不但對我們櫃上有損傷，還於客人有妨害，所以呀，這倒不如賣給小販，讓他們回去用粉絲白菜豆腐豬紅之類的一煮，挑到四鄉八鎮去賣，又便宜又好吃，自己櫃上的夥計呢，則挑選剩下的原料炒幾個菜，大夥兒一起吃，不但健康，還顯得親熱，還能防範那不規矩的人，不是更好嗎？”

張秋俠點頭道：“原來如此！雖然我叔叔自己就是開飯店的，我竟不知道這些。”

丁心顏笑道：“如今知道了，是不是後悔沒有繼續做飯館的少爺了？”

張秋俠搖頭了：“我最怕這個了！你看看剛才，就為了點菜，鬧出一場風波來，要不是有咱們在這兒，沒準就打起來了。”

老楊道：“那倒不至於，就算咱們不在這兒，可是咱們的威勢在這兒呀！不過饒是如此，她那幾個堂倌確實訓練得少了，竟然這樣攛掇客人點菜，實在是不懂規矩。”

丁心顏好奇地道：“我還以為堂倌很容易做呢，就是客人點菜，她記著菜，再報上去就行了嗎？”

老楊搖頭道：“才不是呢，你知道嗎，其實這茶館本來也是應該有師承的，和客人的對答，如果你順著客人，那是很容易的，但是駁客人的話，那客人自然不高興，要是跟客人無故擡杠，那可能要惹得客人掀桌子的。”

他說到這裏，講了個故事道：“以前省城裏，菜盤太大，三個人要兩個菜，一般也就夠了，但是有一次呢，有三個鄉下人去吃飯，這裏頭的茶館，說話就很不夠意思，說什麽鄉下人還會要菜，真不容易。這分明就是在挖苦他們，他們三個人自然就非常生氣，其餘的客人，也認為這個茶館太不會說話，這三個人當時默默無語，把飯菜都吃完了，吃完了之後，把桌子一推，滿桌子的盤子碗碟，全都摔得粉粹。”

張秋俠插嘴道：“那這是活該了！哪有這麽說話的？這茶館簡直該打。”

老楊道：“這茶館還來問是怎麽回事，他們就說，你剛才不是說我們是鄉下人嗎？你去告訴你們掌櫃的，說我們鄉下人就是不安分，所以這些東西給你打碎了，問你怎麽著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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